他将屋内的烛火点亮,擒着烛台走到她面前,缓缓蹲下。
看见李春风脸上的唾沫星子,他掏出手绢给她揩去,低声说:“刚刚接到线报,北人集结军队正往灵山而来,你说裴溟轲会不会也在军中?”
李春风看向他,没有说话。
“你叫我过来,有什么事?”裴然将手绢扔在了地上,问她。
李春风却压根不理他,重新闭上了眼睛。
裴然默然盯着她,叹了口气。
“我还听说了一个消息。朝廷派来支援的大军也正在往灵山而来。宋不知也将带兵过来。”
裴然话音未落,李春风倏然睁开了眼。
不知该喜还是该忧,裴然心头确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
“你还记得他?”裴然欣慰点头,说道,“这也好,你可要等着宋不知回来。等你见到他,或许能有所反应。只要能助你摆脱裴溟轲,我也不算白来这儿一趟……”
说罢,裴然又仔仔细细地盯着李春风看了好久,最后叹了口气。
他冒着风险把李春风从裴溟轲身边带走,也是想看看,离开裴溟轲后李春风被控制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。如今看来,似乎还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。
裴然没有那么多时间悲伤,他将被褥枕头扔在李春风身旁,把李春风手上的绳索分出一节拴在自己手上,圈腿就地在被褥上坐下,吹熄了烛火。
裴然靠着墙,闭上眼,却好像仍然能感受到李春风在黑暗中睁着的眼睛。
“北人赶来还有些时辰,闭上眼睡吧。”裴然说。
黑暗中未有声响,但好像,她真的闭上了眼。
天尚蒙蒙亮,屋外急促的敲门声打碎了寂静。李春风和裴然几乎同时睁开眼。
“怎么了?”裴然的手腕上还拴着李春风,此刻也顾不得了,强拽着她起身打开了门。
门外的士兵朝裴然拱手,说:“裴少侠,北人军队压过来了,李将军正在城楼上,叫你过去。”
裴然回头看了李春风一眼。李春风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以一瞥。
“好,我把她栓好了就来。这女子十分重要也十分危险,你们一定要加紧看守。”
“裴少侠放心。”士兵整肃神情应下,看向李春风的目光带着狠意。
裴然将李春风身上的束缚里里外外检查加固了一遍,方才离开房间,往城楼奔去。
灵山城内已无闲人行走,家家闭户。裴然穿过层层关卡来到李通身边时,李通压根没与他闲话,手指前方道:“看见了吗?那里就是北人的军队。”
裴然仔细望去,遥遥在平原上可见一线烟尘。
“观其数量,应当只是北人的先遣之队。”裴然只看了一眼,便下了结论。
李通略微诧异,说道:“没想到裴少侠也有行军作战的经验?没错,刚刚探子来报,兵马不过千人,只是一支先遣之军。”
“北人此次前来,势要攻城。他们以骑马见长,最擅突击和冲击。此刻一支不足千人的先遣军前来,应当不会贸然攻城,但势必要挑衅。”裴然有条不紊地分析道,“将军若信得过在下,可在军中挑出十数人,随我一起做个敢死先锋,率先出城试他们一试。雍州城刚破,灵山内士气凋敝,急需振奋。”
李通双眼一亮,十分欣慰。他立刻答应下来,拍着裴然的肩头道:“裴少侠有此等胆识,李某便也不扭捏了。”
战前立将,李通为嘉奖裴然的胆识和临危请命,原地给了他一个尉卫的头衔,令他带着的军符前去营中点兵。
北人先遣骑兵奔驰至灵山城下,拎出从雍州城内带的梁人,令其在城楼下叫门。其他人挥舞着大刀不停挑衅叫嚣。
他们没费太多口舌,灵山城的城门轰然打开。只见十来骑雍州军从城门的缝隙中跃马而出,飞奔跨过城楼外临时挖就的沟渠,前来迎战。
北人见雍州军竟然只排除十来人,无不错愕、兴奋随后大笑。
为首的头领身材高大,用汉话挑衅道:“就放你们几个玩意儿出来,是送死吗?”
裴然穿上雍州军的铠甲,立在最前头。面对北人的挑衅,他神情傲然淡漠,只是压住胯下躁动的马儿。
“我见过你。”在北人狂笑之时,裴然忽然冷冷对那头领说,“你叫哈里,当年是杜果身边的狗。真是可惜,你没能看到他在桑干河边断头的样子,那头颅一滚进草丛就变了色。”
裴然说着,发出一声笑,手已扣紧马鞍上的刀柄。哈里瞬间变了脸色,杜果王子之死是北人不愿提起的屈辱。
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?!你是谁!”哈里手中长刀已举起,厉声质问。
“我是地下的阎王,收了杜果,今日来收你这条丧家之犬!”裴然话音刚落,以极其迅捷的速度飞马而去,手中的银辉划破虚空,朝哈里的脖颈劈砍而来。
这一刀没有砍中,裴然纵马将哈里带远。与此同时,他身后的战士簌簌放箭,拦住了后续追跑而上的援军。
裴然待与哈里跑开距离,松开缰绳,马上回身,“咻咻咻”三箭齐发,箭箭都朝哈里的致命处射去。哈里躲过了两箭,却还是被第三箭射中了肩头。但裴然压根没给他忍痛拔箭的时间,他已执刀而上,策马劈砍哈里。
裴然马上的身姿稳固而灵活,哈里压根不是他的对手。只不过一个破绽,裴然的刀刃已长驱直入,直冲面门,伴着鲜血喷涌,洞穿了哈里的脖颈!
哈里的神情凝固在错愕和震恐中。他的手指着裴然,嘴里冒出三个字:“宋不知……”
裴然冷漠抽刀,反手将他的头砍了下来。跟随而来想要救下头领的北人,并没有哈里那么强烈的怒火。他们看见哈里死了,裴然的身法如此恐怖,已有勒马之势。
裴然却压根不惧,大喊着:“血债血偿!”便拎着哈里的头颅飞驰驶入敌军之中,与紧跟而来的敢死战士一道,挥舞砍劈。他们仇恨满胸,如地狱扑出来的厉鬼般,在北人军队中厮杀,竟将北人的势头狠狠砍了下来 。
裴然冲得最为猛烈,鲜血将整张脸染红,他冲敌人吼道:“回去告诉耶挈那,他若敢来灵山,宋不知自会让他和他哥哥一个下场!”
说罢,裴然不再恋战。哈里已死,剩下的北人不敢再追,亦赶紧撤走,连那个带出来的梁人也没带回去,被裴然手下的人捡回马上,一起驰回雍州城。
裴然等人奔回城中,四下立刻响起欢呼,他们几乎是被抱下马来。军中四处传看哈里被砍掉的脑袋,人心大震。
裴然被众人簇拥到李通跟前,李通欣慰难言,眼中已含着热泪。
“好啊,真是好啊。”李通狠狠拍着裴然的肩头,“裴少侠果真是少年英雄。建功立业指日可待!”
“建功立业非我所愿,只要能够为雍州军和雍州的百姓报仇,此行足矣!”裴然诚恳道。
李通只当裴然所言不过是谦虚的托辞,并不在意,说:“走,我带你去都督!定让他给你个校尉才行!”
裴然来到灵山,尚未见过宋渊,突然有此机会,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感受。
李通带着他离开欢呼雀跃的人群,裴然却顿住,说道:“宋都督乃我幼时便仰慕的英雄,此刻浑身是血,怎好直面他?且我方才和北人周旋这么久,担心那个李春风……”
李通点点头,说:“你说的有道理。你先回去换一身衣服,夜里我引荐你与都督相见。”
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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